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

埃斯蒂尼安x阿尔菲诺,ooc

  

@路怒症晚期患者_V 老师约的稿,设定是邪龙和食罪灵

  

  

  

没有风。什么都没有。太阳高高挂着,只有阳光和影子,数不尽的草木生机勃勃地生长,去夺还原本就属于它们的地方。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。埃斯蒂尼安坐在屋顶上,一片破损的肯定漏雨的屋顶,甚至让人担忧它会塌下去,忽然塌下去,突兀地砸伤人群。然而没有人,一个人也没有,屋子里也并不住人,甚至再细想一下,人这种生物,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。至于究竟有多久,埃斯蒂尼安懒怠去想。也许是因为周围太安静,一切都静止着,他的思绪也就静止下来,并不考虑类似这种的没有意义的事情。静止的埃斯蒂尼安把目光往远处眺,他真正的目的,漫山遍野的紫色静寂里,远远的,阿尔菲诺向这里走来,或者说,阿尔菲诺即将经过这里。他就是为此而来的。

  

  

他把这只怪物称作阿尔菲诺。哪怕从他的角度,这也是品种新奇的怪物,面色苍白,五官变形,和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相差许多。不过,虽说它体内的以太已经完全停滞扭曲,但毕竟曾经构成过一个名叫阿尔菲诺的人类,所以,埃斯蒂尼安管它叫阿尔菲诺。至于阿尔菲诺是谁,是他的什么人,什么时候活跃在这个世界上,又是什么时候从他面前消失,埃斯蒂尼安想不起来,也并不去想,这同样是没有意义的事。他大都时候凭本能做事。正如现在,他远远看着阿尔菲诺沿着依稀一条小道走来,正如初次见面那般感到一种暌违的失而复得的欣喜,所以就要遵从这种感觉,带它回去,回到他在这个世界的龙巢里。太久没有被经过,杂草已经快要占据这条本就狭窄的路;但阿尔菲诺还是循着即将消失的它,慢慢爬上山坡,就要抵达埃斯蒂尼安在的地方。埃斯蒂尼安从屋顶上跳下去,不去管身后坍塌的声音。他又踩塌一片房顶,突兀的灾难。但没人能在意。阿尔菲诺也并不在意。它只是往声响的方向看过来,说是看,也并不尽然,那双眼眶大约早就不能视物,空洞洞的,里面盛放许多黑暗。然而黑暗里渗出金色的泪,和它的血是一个颜色。但埃斯蒂尼安并不在意。埃斯蒂尼安不去在意。今天阿尔菲诺的旅程也该到此为止了,他得把它带回龙巢,再待在一起,就像昨天,和过去的所有、所有时间,他们应该永远待在一起。埃斯蒂尼安这样想,也就这样做,他抓住它的翅膀,操纵以太带它飞起来,飞到天上。他搞不懂为什么它明明有翅膀,也能依靠那对羽翼飞翔,却执意要行走在地上。但阿尔菲诺既不能为他解答,阿尔菲诺甚至听不懂他的问题。尖锐的爪在白色翅膀上划出金色的血。埃斯蒂尼安不在意。阿尔菲诺不在意。血从高空坠下去,烧灼大地。天空不在意,草木不在意。

  

  

很久以前,人类还存在的时候,埃斯蒂尼安偶尔能听见他们的声音:这个世界被光淹没了!奔走声,嘈杂声,然后是绝望的叹息:没救了……彻底没救了……最后一句话刚刚吐出一半就被咬断,这句话的主人被阿尔菲诺的同族咬住咽喉,变作那种洁白色的怪物,为世界留下一句无人记得的遗言。怪物同化人,人被怪物同化。然后就再也没有人。人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,白色的怪物取代人类继续在这片大地上游荡,温顺、苍白,友善地与草木为邻而不去破坏,互相见面而并不问好。埃斯蒂尼安回过神,阿尔菲诺的手抱住他的头,应和的动作,安抚的动作。他慢慢松开被自己咬住的阿尔菲诺的喉咙,金色的血灼烧他的唇舌,烧出漆黑色的洞,他有片刻不能说话,因而保持沉默,从阿尔菲诺的面上察觉到细微的痛苦与悲伤,其后安然无恙地去吻阿尔菲诺。紫色的草木葱茏地包围他们。他揽着阿尔菲诺的腰,脑袋靠在它胸前。没有心跳,没有以太的流动,没有情感,没有爱。但阿尔菲诺抱着他的头,像他希冀的一般。埃斯蒂尼安闭上眼睛。眼前陷入黑暗,略有些陌生地,他想起自己尚未来到这个世界前,曾经习以为常的黑夜与眼前闪烁的星子。他睁开眼,阿尔菲诺沐浴在淡色的阳光下,眼神空洞,明明低着头,却不能看他。埃斯蒂尼安从他眼睛里看到久违的空洞的黑暗。

  

  

人类并非没有抗争过。一段时间之前、或许是很久之前,异国的诗人在嘈杂奔逃的人群里岿然不动地弹奏结局壮烈的诗章,随后被席卷而来的光波淹没。埃斯蒂尼安往远处看,远处的蓝色的水晶高塔被白金色的光波淹没一半,彼此牢牢地贴靠在一起,好像互为支撑,然而水晶闪烁的质感像在说话,而怀里洁白色的阿尔菲诺靠在他胸前,惯有地、温和地,同那一半金色的光波一般,保持无限的沉默。他们当然沉默,这片大地上新的主宰者没有历史可以诉说。与那座塔正相反,那座塔一定有过很多个故事,或者大或者小的无数个故事,正如那篇诗章里,男人、女人、孩子,拿起枪,握着剑,奔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,来和泛滥的光抗衡。他们终究献出了自己,来赌一个结局。但很遗憾,现在,如今,世界安静着,没有人记得这场赌局,故事的概念也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,空留一座塔,被光波吞没的塔。还有他,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一起,连带着记忆里所有人类的遗存,来面对既定的、被光完全吞噬的结局。

  

  

埃斯蒂尼安想着,神游着,不知道多久,直到他不期然地打了个哈欠。他回过神,感到有些久违的困顿,一种不应属于龙族的困顿。但这是完全可以被他自己理解的,虽然无法被阿尔菲诺理解:以太停滞的进程仍然在持续,无论他本身的意愿如何,他要么在最后一天与世界一同被光吞没,要么在世界毁灭之前演变成阿尔菲诺这般的怪物。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的结局是哪个,既然都要走向灭亡,不如一开始就放弃挣扎。不过这给了他充足的理由来观察阿尔菲诺,既然有变成同类的可能性,那就稍微想象一下那并不遥远的未来。他进行不知第多少次的观察。幼小的五指,金色的指甲,紧紧闭合的并不微笑的双唇,用手分开,露出白色的齿列,和金色的舌头,牙齿扎穿他的手指。烧灼的痛苦。然而阿尔菲诺却也在痛苦,为了他的痛苦而痛苦。阿尔菲诺很罕见地来抓住他的手腕,力道并不大,埃斯蒂尼安却不由自主地放手,放任阿尔菲诺把他的手指从嘴里取出去,然后重又吻上去,埃斯蒂尼安甚至能感到他的舌尖轻轻舔舐自己。然而离开以后,伤口没有丝毫的改变,仍然焦黑、流血。它很疑惑地歪头,再抬头看埃斯蒂尼安的脸,随后恍然大悟般地要扑过来咬埃斯蒂尼安的脖颈。这次力气很大,拼命地要扑到他身上,拼命地把脑袋往他肩膀上凑,然而埃斯蒂尼安的力气比它大得多。他抵着他的脑袋,像制止某种猛兽来阻止他咬自己,却又不无安慰地说,现在还太早。不知道说了多少遍,阿尔菲诺终于安静下来。仍然倚回埃斯蒂尼安怀里。它到底能不能听懂自己说话。埃斯蒂尼安想。但是不会有答案了。他去看自己手指上的伤口,感到懒怠,所以这次并没有耗用活化的以太来让它康复。

    

   

时间仍然很平静地流逝,或者说时间从未流逝。在这样的时间仿佛失去意义的世界里,埃斯蒂尼安沉睡过去,再醒转,再沉睡,再醒转,一切仿佛停留在他睡去的那刻,日光一直在烧,越来越亮,草木一直一直欣欣向荣地扎根在泥土里。阿尔菲诺从远处走来,躺下来、蜷缩在他身旁。并不是每次醒来都能看到阿尔菲诺,然而它总会回来他身边,像终于认家的雏鸟。埃斯蒂尼安因此感到欣慰,阿尔菲诺仍然握住它的手,即便如此,他也没有再次来咬他,像遵守某个刻板的承诺,即使他沉睡着。埃斯蒂尼安并没有坐起来。他直视阳光和树荫,调动剩余不多的还活化的以太,来费力地回想起还有人类存在的时候,他跟着阿尔菲诺在地上行走,他看到的一切。阿尔菲诺惯于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游荡,然而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零星的人被野外所伤。这种时候、阿尔菲诺就走过去,双脚被砾石割破,烧焦金色的血,它就这样慢慢走近那些因为伤势与恐惧而无法遁逃的人,先试图治疗他们,发觉无效,便博爱地把他们变作自己的同类,再有效愈疗他们的伤。一次、两次,埃斯蒂尼安远远地看着,看着它把所有遇到的人变成自己的同类,再无私地分享自己的以太。三次、四次、五次……阿尔菲诺终于被人们围在中间,头顶便是可以逃脱的天空,可它执意不扇动自己的翅膀,只是手足无措地呆愣在原地,等待那些粗糙的生锈的铁器来打破自己的身体。是埃斯蒂尼安带他出来,牵着他的手,走出人群的包围,可它却好像并不高兴,明明是获救的一方。是因为踩着人类的血吗?是因为踩到人类的尸体吗?阿尔菲诺停下脚步,所以埃斯蒂尼安回头去看,看见阿尔菲诺蹲在那些尸体旁边,徒劳地想去治愈,又徒劳地想把他们转化成同类,都是徒劳,他第一次看见金色的泪从它的眼眶里渗出来,阿尔菲诺垂着头,眼泪滴在地上就蒸腾,在埃斯蒂尼安的心脏上烫出疼痛的洞。埃斯蒂尼安从此以后就不再杀人,尽管很快就没有人。

  

  

阿尔菲诺仍然在摆弄他受伤的那只手。埃斯蒂尼安回转过来,从记忆里抽身而出,才能把注意力分给现在,推开阿尔菲诺又想凑上来的脑袋。那只手上焦黑色的洞,本来应该早已愈合的伤口,埃斯蒂尼安想,还要多久呢。

  

  

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腾出来了,反正没人能听他说话并回应他。他摸着阿尔菲诺的头发,想,还要多久呢,他愿意再等下去吗,他已等得有些厌倦了。还是,他想到另一个可能,阿尔菲诺真正咬上他脖颈的时刻,那一瞬间,他们会交换彼此的以太,他会加速停滞,可阿尔菲诺可能会因为暂时的活化的以太,而意识到自己同化了他,一条叫埃斯蒂尼安的龙。至于在阿尔菲诺眼里,埃斯蒂尼安是谁,是什么人,和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,埃斯蒂尼安没机会知道。但他想让阿尔菲诺想起来,并非临死前的恶作剧,只是单纯想让它至少看一眼自己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。埃斯蒂尼安打定了主意要这样做,所以在阿尔菲诺再次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时,他没有推开它,反而鼓励似的摸他的头,阿尔菲诺于是埋得更近。尖锐的痛感从皮肤传来,还有滚烫的血,很快就不痛,感觉不到冷,胸口上■■■■的眼泪在灼烧,手指恢复……

    

   

阿尔菲诺趴在埃斯蒂尼安的胸口上大哭,眼泪不断地涌出来,听不到心跳,听不到呼吸,像这辈子第一次哭,初生婴儿被剪断了脐带所以拼命地哭嚎。然而哭声逐渐微弱下去,阿尔菲诺趴在埃斯蒂尼安的胸口上,像个早夭的婴孩,很平静地睡着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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