咘鹅

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他穿着很干净，脸上挂腼腆的微笑，虽然这笑是公式的，然而他的人十分鲜活，就这样与我们打招呼。我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，以至于愣了很久，久到周围的人已经都回应了他，我才匆忙点了点头，甚至因为担心太突兀而不敢出声。好在他不介意……他没有注意。他说了他的名字。我记住了。

我们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战火里了。他身上那身衣服原本应该是干干净净的，但此刻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。他该是有某种目标的，身上挂着不轻不重的伤，跌跌撞撞地跑往某个方向。期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，和我对视上，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走到我身边，蹲下来，温声问我要不要喝些水。这时候的他就好像来带我走的天使，哪怕全身都是脏污的……我知道我伤得很重……我也知道他停下脚步是因为这个，所以此刻我实在无法违拗我的私心了，我说，我说不出口，我只能点点头，微弱地、等他送一口水进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嘴里。他所以取下他的水袋。我把水咽下去……他就走了，仍然是他原本想去的方向。我想过去看一眼，我想站起来看一眼，我想直起身子看一眼，我想扭过头看一眼，我想……我想睁开眼再看他一眼……他喂我喝的水好像是他的血，腥的，咸的，片刻以后我意识到，那是我的血流进了我自己的嘴里，被我囫囵着连同他喂我的那口水一起咽了下去。